窗外是喜馬拉雅山。你已經到達中國領空。歡迎回到祖國的懷抱!看到電影《萬里歸途》中的這一幕,經歷過2011年利比亞撤僑的倪秀龍淚流滿面。
國慶檔電影《萬里歸途》感動了很多觀眾。電影改編自真實事件,多名目擊者表示電影情節接近2011年利比亞撤僑事件。電影中,努米亞共和國發生暴亂,急需撤僑。由于使館人手不足,當時只是協助撤僑的外交官宗大偉和初來乍到的程朗被勒令放棄回家支援撤僑的機會。他們逆行進入戰區去營救被困的同胞。
撤離利比亞僑民期間,中國政府動用中國民航包機91架次、外國航空公司包機35架次、軍用飛機12架、外國郵輪11艘、國有商船5艘、軍艦1艘,歷時12天。成功撤離中國在利比亞人員35860人,還幫助12個國家撤離外國公民2100人。
在中國建筑第八工程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建八局’)利比亞分公司工作的倪秀龍就是這三萬人中的一員。當他從水路撤離,看到政府租用的撤離華僑的商船時,他激動得哭了。他說,‘是祖國給了我們信心和勇氣,在危難時刻給了我們最大的支持?!?
中宿舍在暴亂中被洗劫一空。
新京報:你什么時候去的利比亞,那里的情況怎么樣?
倪秀龍:我2010年去過利比亞。當時利比亞雖然相對落后,但整體環境還算穩定。我工作的中建八局利比亞分公司位于利比亞第二大城市班加西,——。當地人飲食簡單,批發市場很多商品都是‘made in China’(中國制造)。他們對中國人民非常友好。當他們聽說我來自中國時,他們會微笑著豎起大拇指。我已經在班加西成功地工作和生活了一年多。
新京報:利比亞內戰爆發后,你經歷了什么?
倪秀龍:2011年1月,利比亞爆發內戰,戰火迅速蔓延到班加西。2月15日,我們公司雇傭的很多當地人突然不來上班了。他們打電話來說城里發生了騷亂。我們工地離班加西市區十幾公里,當時沒有受到影響。兩天后,情況變得更糟。來自班加西的槍聲不斷響起,整個班加西的通訊陷入癱瘓。
公司領導開始做應急預案,叫我們不要離開工地,還叫我們把一些重要的工程文件、護照、現金等物品埋到地下;工人們還準備了鋼筋、鋼管、鐵鍬等。作為臨時武器,施工現場開始安排24小時輪流巡邏。緊張過后,大家都處于恐慌狀態,晚上都睡不好。他們總是留下一只耳朵去聽外面發生的事情。
2月20日晚,班加西完全被反政府組織控制,陷入混亂。最讓我和同事害怕的是,——名武裝分子沖破圍墻,開始搶劫公司。數百名反政府組織的暴徒持槍守在大門口,我們的一千多名員工隔著隔墻與他們對峙。面對實彈,大家都害怕了。為了人身安全,我們選擇了撤退。暴徒翻墻而入,他們洗劫了工地宿舍和辦公室的電視機、洗衣機、電腦,甚至衣服。
被反政府組織人員洗劫后的宿舍。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看到撤離游輪,很多人都哭了。
新京報:那幾天你是怎么度過等待救援的?
倪秀龍:2月是班加西的雨季。經常下雨。暴徒洗劫我之后,我身上只有一套衣服御寒。接下來的幾天沒有發生其他沖突。但能成功撤離利比亞嗎?什么時候能回到祖國,和親人團聚?一系列的問題困擾著我,我感到壓抑和恐懼。
公司領導一直通過衛星電話與利比亞大使館和外國駐華機構保持聯系。后來領導鋌而走險,挨個去各個項目部安撫大家。他對工人們說,‘祖國非常重視利比亞的局勢,非常關心在利比亞的企業員工??赡苡斜匾獙嵤┻M一步的救援計劃?,F在是一個危機時刻。希望大家團結一心,保護好自己。祖國不會離開我們。當時在場的員工都很受鼓舞,都開始振奮起來,等待祖國的救援。
新京報:你們是怎么撤離的?疏散中有哪些印象深刻的事?
倪秀龍:當時在利比亞的中建員工有一萬多人,項目眾多,分布在不同地區。根據計劃,安排了海陸空三條撤離路線。23日一大早,我項目工地的每個人都拿到了一張蓋著中建公司利比亞分公司印章的臨時船票。船票上印著大家的單位、編號、姓名、護照號,大家都很激動。
倪秀龍及其同事的護照和臨時機票。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沒過多久,公司領導就聯系了十幾輛大卡車和集裝箱卡車,開始派人去班加西港。記得撤離那天下著雨,大家都很緊張。幸運的是,一切都很順利,我們很快就到達了港口??吹絿液拖ED政府溝通后安排的兩艘郵輪‘希臘精神號’和‘奧運冠軍號’,很多人激動地哭了。
雨季海上也是風雨交加,游輪不停搖晃卻讓人安心。大家拿著衛星電話告訴遠在萬里之外的家人平安,有哭有笑。我和我的三個侄子都在利比亞工作。我第一時間給我哥打電話說,‘我和我三個侄子都很好。你可以放心,”電話里的小姨聽到這個消息后,激動地哭了。
平時喜歡攝影。我在撤離的時候用相機拍了很多照片,有當地混亂的照片,有宿舍被洗劫的照片,還有我們大撤離的照片。我最喜歡的一張是我在排隊登車去機場前拍的:每個人都解除了緊張,面帶微笑,一個同事在鏡頭前開心地剪刀手。
字體工人們排隊等候去機場的公共汽車。大家都在笑,有同事開心地把剪刀比作鏡頭。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每次出國都會帶一面‘五星紅旗’
新京報:看了關于撤僑的電影《萬里歸途》后有什么感受?
倪秀龍:平時很少看電影。這部電影上映后不久,有同事打電話來說,《萬里歸途》很像我們從利比亞撤離時的場景和經歷。請去看看。身邊很多朋友也打電話發信息,詢問我之前的經歷,表示關心。后來我特意去看了這部電影,覺得它拍的很多場景還是很貼切的。
新京報:電影中有哪些讓你印象深刻的點?
倪秀龍:電影結尾,撤離飛機進入中國領空,廣播里說,‘窗外是喜馬拉雅山。你已經到達中國領空。歡迎回到祖國的懷抱!那一刻,我激動得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仿佛回到了11年前:經過一夜的航行,輪船順利抵達地中海彼岸的旅游勝地希臘克里特島。2月28日,祖國為我們包機回國。在飛機上,每個人都很興奮。有人說回家要好好喝一杯,有人說要好好吃飯,還有人說要和親人聚一聚,多陪陪老人和孩子.十多個小時后,飛機平穩降落在北京首都機場,他們迎面看到一個大大的‘歡迎回家’的牌子。我當時想的是:家,我終于回來了。
是上一部電影里同樣的場景,再次勾起了我的回憶。記得回國的時候,看新聞說一個山東工人下了軍用飛機,激動得跪下來親吻腳下的祖國,讓工友們都哭了。
每次出國,行李里總會有一面‘五星紅旗’,利比亞的撤離讓我真切感受到了祖國的意義?!e著國旗到港口,唱著國歌過海關,中國護照是回家的車票’這一幕深深地烙在我的腦海里,是我刻骨銘心的記憶。
下班后,倪秀龍去工作一線拍城市建設者的照片。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新京報:分享一下你現在的生活狀態。
倪秀龍:利比亞撤僑的時候我已經40多歲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不再參與國外的項目,但我仍在中建八局一線工作。
利比亞撤僑的時候,我用相機拍了很多珍貴的照片。從那以后,我更加珍惜記錄的意義,一直想用手中的鏡頭,去保存每個人生活中的每一個瞬間。閑暇時,我拍攝了許多來自的城市建設者。鏡頭里有成千上萬城市建設者的笑臉和他們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希望自己能抱著一顆真誠的心,在最平凡的崗位上展現自己精彩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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